第6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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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怀珠:“他有错,如今赎罪,你俩已经两清,这谢怎么就非道不可呢?” 薛婵淡淡道:“因为我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呀。” 程怀珠冷冷勾唇,睨了她一眼:“少装了,我还不知道你。说吧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薛婵笑起来,露出皓齿:“不是说了嘛,知恩图报呀。” 程怀珠轻哼,咽下枇杷:“你肯定又在憋着坏呢。” 薛婵笑得愈发灿烂。 —— 傍晚,先行回府的江策从颐安堂离开,与又玉在练剑。 不多时,府里人传话:“二郎,程宅的薛姑娘差人来了。” “啊?”江策收回刀,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,却也还是道:“带人进来吧。” 小厮便引着个眼熟的丫头进来,江策仔细看了看。确实是薛婵身边的侍女,他记得她叫初桃来着。 “怎么了?你家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?” 初桃福身道:“姑娘说,因着上巳节那日公子出手相帮为此负了伤心有歉疚,枇杷金贵,特意让厨娘做了利于养伤的膳食来,还请郎君享用。” 江策眨眨眼,原来是这样,倒还真是他误会了。他有些羞愧,咳了咳道:“薛大姑娘有心了,劳请替我转达谢意。” 初桃上前,将提来的食盒打开,她一份一份取出来搁在桌上。 一小碗荼蘼饭,瓷盏里盛着青绿脆爽的苦荬与鲜嫩的春笋同拌、另一盘鲜香细腻蟹粉豆腐。 初桃继续取,取出一小碟金黄青绿的果子来。 她道:“这是蜜渍桂花杏,姑娘说郎君爱吃甜,特意做了这道小食来。取的是新摘的青杏,去核洗净酿以蜜糖。而这蜜渍的桂花糖是我家姑娘去岁秋上京前,我家老大人特意做的。” 她这样说,江策愈发有些愧疚了,坐在桌前垂头未言。 他小肚鸡肠拿蛇吓她,薛婵却如此宽容,这些羹菜且不解释,他却也能看出来费心。 江策还在无地自容,又玉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。 初桃取出最后一份,是个瓷盅,估计是汤。 她一边打开,一边道:“姑娘说天气日渐热起来了,您身上的伤也有些难愈。京中擅以重味做rou,不利于养伤。这天香汤,以木犀蔬果与骨rou同炖的,味道清甜鲜爽。” 江策道:“想来这汤,是炖了许久吧?” 初桃舀了小碗汤放在他身前,脆生生回答道:“是呀,这汤虽并不复杂,可却费时。光是如何让骨rou没有一丝腥气,都花费许久呢。” “多谢”江策立刻接过那碗汤。 初桃退至一旁,道了声:“请” 江策看着眼前这些荤素得宜,精巧用心的菜不知该如何从哪道入手。 初桃微低头,轻声道:“虽不知郎君一向的习惯如何,姑娘是习惯饭前先饮汤,说是宜养胃。” 江策轻声:“这样吗?” 初桃:“嗯” 既然薛婵是这样的习惯,那他也先饮汤好了。 江策端起那碗汤,青瓷碗里汤色清澈、浮着些许葱花与油沫。那骨rou干净清白不见一丝血色,同炖的木犀块晶莹微透,清淡却不寡素。 他想起什么,看向廊下一手年年,一手喜团的又玉道:“一起吃吧,就当吃午饭了。” 又玉径直起身,从院子里出去:“自己吃吧,我去找阿遥了。” 他一走,江策便依着初桃所言,饮了口汤。入口便是蔬果的清甜、而木犀瓜本就带有一股清浅的异香,同融在一起,愈发特别。 这汤炖的,是真的很好。 于是江策又立刻舀起一块软和的骨rou,那rou炖的也是及软连骨头都会随时化在汤里一般。鲜嫩的rou轻轻一抿就从骨头伤脱落,只有rou香与汤的鲜甜并无腥气。 他眼一亮,又舀了一块rou送入口。 那rou看起来与常见的rou并无太大区别,只是口感有些不大一样。 江策讲一碗汤都饮尽了,又自己盛了碗汤。 他边问初桃边送入口:“这是用什么rou炖的,好似不是常见的骨rou。” 初桃轻轻歪头。 “蛇rou” 江策一怔,抬脸看向初桃。她声音有些轻,江策觉得自己是听错了。 “什么?” 她看起来憨直,说出的话却有些悚然。 “前几日,郎君给姑娘送的那条蛇,难道您忘了吗?” 此时,正在你的碗里哩。 江策整个人僵麻,那碗汤还在他手里捧着正用勺子舀起一块rou,此时停在了半空中。 他看着那rou,好似看见了花花绿绿、五彩斑斓正在自己面前蠕动。整个人都麻了起来,可是自己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rou,此时只觉一阵头晕发呕。 “噗” 江策别过脸,正欲吐出来。 谁知初桃见他这样竟气恼了起来。 “从前只当郎君年少不懂和姑娘相处,我家姑娘为那一条佩绶不知打坏了多少络子。从午后打到傍晚,您不领情就算了,竟还送了条蛇来吓我家姑娘。她本就一向身子弱,这回又病了好几日。本念着您受了伤,姑娘在厨房同春娘讨论了许久,亲自看着满意了才送来,没想到又是如此。” 她本来和云生不大一样,云生总是呛他,可是初桃觉得两人总归是要做夫妻的,也会时不时替江策说话。 如今看来,真是不值得。 小丫头说着说着不禁委屈起来,又是气恼又是委屈,眼泪在眶子打转硬是忍着没掉下来。 她有些哽咽,自己擦去了那泪水。 “郎君不喜欢就不喜欢,直截了当说了就是,何必如此羞辱人,当真是枉费我家姑娘一片真心!” 本来要吐的江策见她劈头盖脸一顿说,先是愣了神忘记了要吐这回事,又见初桃那气得要哭的模样,干脆直接吞了下去。 “我、我、我没有,你看我这不是都吃了吗?”他立刻站起来有些手忙脚乱,干脆自己又动手盛了一碗,当着她的面吃尽了,“你要相信我,我真没有。” 初桃也不欲与他争辩,只迅速收好食盒行了个礼就小跑着出了门。 “告辞!” 初桃气呼呼地跑走了,剩江策自己坐在桌前呆滞。 他这是被算计报复了吗? 他是该生气呢?还是不该生气呢? 又玉从走进来,见他如霜打得茄子般,有一搭没一搭夹着蜜煎杏与春盘,愣是没再碰那天香汤。 他垂下头,幽幽问他。 “汤好喝吗?” 江策抬起一张死人脸:“你故意的。” 又玉忍了许久,先是肩膀耸动,随即捧腹大笑起来。 “......”江策瞪了他一眼,夹起一筷子蜜杏,狠狠嚼着,嘴里的杏子好似没有味道。 他心情复杂得很,薛婵这个人他是越发看不明白了。 初桃说她那样费心做了佩绶,如今又如此用心做了这些菜蔬。 南方有吃蛇的,说是补身。 是凑巧?是处心积虑报复? 那她又为什么要做佩绶? 江策觉得薛婵这个人,有时候挺好,有时候挺坏。有时候坦率,有时又虚假。 真真假假,虚虚实实,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? 同样的一天,春闱放榜了。 皇帝决定于四月初七,在浮光池两畔办雅宴。 初桃回去正碰见薛婵等人正在前厅接旨,她就先回了院,气鼓鼓地坐在廊下等薛婵回来。等得她都要睡着了,薛婵才和程怀珠一道进了门。 薛婵温笑道:“都送了?” 初桃立刻抱怨:“那人真是没心,他自己送蛇来吓唬姑娘。又装出一幅怕蛇的样子,当真是令人生气。” 薛婵眉眼弯弯,安抚她:“好啦,这些都是不要紧的,云生还等着你回来陪她去园子里玩儿,快去吧。” 初桃这才又气鼓鼓出去了。 薛婵和程怀珠坐门前下翻花绳,也没说什么。 她默不作声打量着她。 其实不光这一路,自薛婵被吓晕起她就没怎么问过这事儿。 薛婵知道,她是在等自己讲。可是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,若说生气,其实她也不生气。 她本不怕蛇,也非处心积虑报复,佩绶也好,菜食也罢,都是自己的心意。 只是江策这人,做起事来着实让人有些无奈,借此敲打敲打也好。 程怀珠终于忍不住开口,问薛婵:“话说,你那天香汤真的是用蛇rou做的吗?” 薛婵缓缓抬起脸,眉眼轻弯。 快四月了,如今白日愈来愈长了。此时还未完全天黑,窗子里还透着nongnong的蓝。于是她的面容在昏暗的暮色里模糊不堪,传来的声音却颇为俏皮。 “你猜” 第46章 天渐渐暗下来,颐安堂起了灯。 齐老太太高坐正中,双目含泪盯着跪在面前的幼子。 “你......你还知道回来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