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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杰西卡的脸瞬间白了。 维罗妮卡没有再看她。她的目光开始扫视人群。 她在寻找。 我的呼吸停止了,我想躲起来,我想钻到地缝里去。 然后,她的目光锁定了我。 她看到了我。看到了这个穿着希腊长裙、化着完美妆容、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的……“新”克洛伊。 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。 她只是看着我,然后,她缓缓地、穿过那片自动为她分开的“白色海洋”,朝我走了过来。 我感觉我的脚被钉在了地上,我想跑,但我的腿根本不听使唤。 维罗妮卡停在了我的面前。 她比我高,所以能顺理成章的俯视着我。 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又好闻香水味。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看着这场戏。 “哇哦。” 她终于开口了,声音低沉而缓慢。 “看看这个。” 她伸出手,用一根手指,几乎是嘲弄地,划过我那被粉底遮盖的脸颊。 “简直就是艺术。” 她的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麦迪逊。麦迪逊因为被“女王”注意到,兴奋得脸都快红了。 “这是你干的吗?”维罗妮卡问麦迪逊。 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麦迪逊结结巴巴地说,“我只是带克洛伊去买了衣服……还帮她化了妆。你看,她是不是很……” “很什么?” 维罗妮卡打断了她。 麦迪逊的笑容僵住了。 维罗妮卡不再理她。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。 “你们都很好奇,对吧?”她突然提高了声音,她不是在对我说话,她是在对所有人说。 “你们都在想,我昨天为什么会选她?” 她的手,从我的脸颊滑下,一把抓住了我那件希腊长裙的领口。 “我选她,是因为我以为她……不一样。” 她的目光冰冷,直直地刺入我的瞳孔。 “我最讨厌的,”她一字一句地说,声音里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愤怒,“就是那些,试图逃离它们‘本来面目’的东西。” 我的大脑“轰”的一声。 逃离。 在场的所有人,都以为她在说“一个书呆子试图逃离她的原来身份,拼命想打入受欢迎人群行列”。 只有我听懂了。 只有我知道,她在说五年前那封她从未回复过的信。 她在说那个“逃离”的我。 我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。 她看到我听懂了,她被我的恐惧和苍白取悦了。 然后她笑了。 “但我想……我可能搞错了。”她松开了我的裙子。 “我以为我带回来的是一个例外,”她转向所有人,大声宣布,“但现在看来,她只是一个急于求成的模仿者。” “她不是什么‘特别的人’。” 大厅里先是一阵困惑的安静,紧接着,是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。 “我昨天说,她符合标准。她当然符合, 她完美地符合了abz‘吉祥物’的标准。” “不是吗,小老鼠?” 这一次,笑声爆发了。 不再是压抑的窃笑。是杰西卡、是劳伦、是在场所有“白色姐妹”发出的、刺耳又残忍的嘲笑。 我站在那里,成了今晚最大的笑话。 我能感觉到眼泪在我眼眶打转,不是因为伤心,而是因为被剥光的羞耻。它们灼热地涌了上来,毁掉了麦迪逊花了十分钟才画好的眼线。 我看到了麦迪逊,她没有笑。她只是苍白地看着我,然后,她后退了一步。 她站到了“她们”那边。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挤出人群的。我只记得我推开了那些白色身体,我听到了杰西卡在我身后那幸灾乐祸的“哦,可怜的小东西”的声音。 我推开了“神庙”那扇沉重的大门。 我跑了出去。 我穿着那件该死的希腊长裙,踢掉了高跟鞋,赤着脚,像一个从婚礼上逃跑的、精神失常的新娘,跑进了艾斯顿大学漆黑的夜色中。 我一路狂奔,直到我回到了305b。 我冲进洗手间,锁上了门。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化着精致妆容、眼泪和睫毛膏糊成一片的陌生人,正用一种破碎的眼神看着我。 我抓起卸妆巾,开始粗暴地擦拭我的脸。 我必须把这张“皮”撕掉。 我擦得太用力了,皮肤火辣辣地疼。 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,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冲刷我的脸,直到那些粉底、眼影和唇彩,连同我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,全部消失在下水道里。 第7章 正常 我把那份“入会邀请”撕成了碎片,扔进了垃圾桶里。 做完这个动作后,我感到了久违的平静。 我受够了。 我受够了所谓的姐妹会,受够了麦迪逊的虚荣和愚蠢。 我最受够的,是维罗妮卡·肖。 我,克洛伊·米勒,不是什么“吉祥物”,更不是她那该死的“小老鼠”。 从那天起,我决定不再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。 我切断了所有联系。麦迪逊第二天早上试图和我说话,她的表情一半是尴尬,一半是……她居然还在兴奋! “天哪,克洛伊,昨晚真是……太疯狂了!”她在我们宿舍的镜子前涂着睫毛膏,“我是说,维罗妮卡她……她真是太有戏剧性了!不过你放心,她就是那样的,她羞辱你,说明她‘在乎’你。这在她们那种人里叫‘爱的鞭策’!你明天……” “麦迪逊,”我打断了她,声音冰冷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,“闭嘴。” 她涂睫毛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 “我不想听。我不想听abz,我不想听杰西卡,我更不想听维罗妮卡。我不想再和你讨论这件事。永远。” 麦迪逊的脸涨红了,她大概是想发火,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。从那天起,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。她开始夜不归宿,我猜是搬去abz的神庙里住了。 我无所谓。 我开始过上我熟悉的生活。我真正的生活。 我的生活重新被一些坚实可靠的东西填满了。 我开始上课,去图书馆,看书,学习。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读19世纪的诗歌。这些东西是有逻辑的,它们是可控的。你付出了多少,就能得到多少回报。 我也发现,我根本不需要abz那种虚伪的“姐妹情谊”。 “克洛伊,你不能再吃这个了,”普莉娅有一天晚上从她的床上探出头,看着我正准备泡的第三杯速溶咖啡,“这玩意儿是化学毒药。过来,尝尝我mama寄来的马萨拉茶。” 她递给我一个保温杯。那股混杂着生姜和rou桂的浓郁香气,瞬间让我那被咖啡因麻痹的神经舒缓了下来。 “谢谢。”我小声说。 “别客气,”她盘腿坐在床上,像个小小的佛陀,“所以,麦迪逊终于搬走了?” “看起来是。” “谢天谢地。”坐在我对面的由纪突然小声插了一句。她正戴着耳机,疯狂地敲打着键盘。 我们三个人相视一笑。 普莉娅和由纪……她们和我一样,她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智慧才来到艾斯顿的。普莉娅的目标是成为一名顶尖的生物化学家,由纪则梦想着编写出下一个改变世界的人工智能算法。 她们很认真,很真诚。她们会为了一个观点和我争论不休,但她们绝不会在背后议论我的穿着,或者试图把我变成她们的陪衬。 和她们相处,舒服太多了。 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。 这才是大学,这才是我的生活。 我以为,我已经把维罗妮卡彻底甩在了身后。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二的下午。 我正待在我的“圣地”——艾斯顿大学主图书馆的地下书库。 我正盘腿坐在“g区”的地上,面前摊开了三本关于《呼啸山庄》的叙事分析。 我感觉到了。 有人站在我这条走廊的尽头。 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。 不。 我的第一反应是恐惧。那种被“标记”的恐惧。我以为是她,我以为她又像幽灵一样找来了。 我慢慢地抬起头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 走廊尽头站着一个身影,很高。 但不是她。 是一个男孩。 我松了口气,但随之而来的是被打扰的恼怒。 我讨厌在书库里被人打扰。 那个男孩似乎也很紧张。他站在那里,踌躇不前,手里抱着一本厚得像砖块一样的书。 他朝我走了过来,脚步声在安静的书库里显得格外响亮。 “呃,打……打扰一下?” 我抬起头,不耐烦地看着他。 然后,我愣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