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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裕琅听见动静出来,当即就道:“快救人!” 程怀珠尚在震惊中,身旁的薛婵直接就跳下水去捞那些书画了。 “峤娘!” 于是她也当即跟着跳了下去。 书画浸了水,也不知道哪幅是她的,她也顾不上这些,只竭尽全力将身边能找到的书画都捞了起来。 宫人陆陆续续的将人捞起来了,除了那些沉下去,已经无法再救的。其余能捞的都捞上来,有一半因捞得及时并没有受损。 “薛姑娘,别捞了,快上来吧!” 薛婵先把程怀珠拖托了上去,然后才带着一身水上了画舫。她在那一堆书画里找自己那幅,可是怎么也找到不到。 她跌坐在地,攥紧了手。 裕琅动作迅速,已经着人备好,引着人到馆阁內换衣。 一番折腾之后,便有宫人捧着残损不堪的画进来。程怀珠赶紧挥挥手,要将残画藏起来。 “拿过来” 换好衣服的薛婵白着一张脸,走到那宫人面前,打着颤抚过那已经毁得近乎看不清的画。 程怀珠一把抓住她的手:“峤娘,这是意外,你不要太......” 薛婵反握住,安慰她:“我知道,我再画一幅就是了。” “轰隆!” 外头阴云阵阵,宫人匆匆将外头的席宴都挪到馆阁殿内。 东明殿内,皇帝扶起跪地叩拜的江世羽。他仔细看了一遍,欣慰地拍着他的肩:“世羽,总算是回京了。” 江世羽立刻行礼:“微臣叩见陛下” 皇帝立刻上前要他起来:“你我既是君臣,也是亲眷,更为朕守得西境多年安宁,何必多礼至此。” 江世羽摇头笑道:“正因如此,才更加不可失了礼仪。娘娘从小就教导臣,读书识礼。若是失了礼数,臣也无颜面对她。” “所以---”他这才看着皇帝道:“还请陛下,受了此礼,否则世羽愧不敢起。” 他先是提及已逝的皇后,又如此坚持。皇帝叹了口气,才收回手受了他那恭敬谦谨揖礼。 礼毕后,皇帝立刻抬手:“赐座” “谢陛下” 随即是江策牵着江遥叩拜,皇帝看向有些害怕的半躲在江策身后的江遥,问道:“这便是你的女儿吧?朕记得,当初你抱着她进宫,是皇后亲自取了名字。” 江世羽道:“是,正是小女。” 皇帝向着江遥笑吟吟道:“你,几岁了?” 江遥眨眨眼,有些不敢说话,江策在她身后轻声安慰:“没事的,别怕。” “回陛下,八岁了。” 皇帝弯腰探身,笑容亲近柔和。他看着江遥有些恍惚,轻声:“八岁,是了。她与朕的明徽,是同一年所生,若是明徽在......” 在座的几人,除了江遥皆是哀神而沉默。 江策道:“陛下想来与三叔有许多话要讲,我就带三妹出去玩儿吧。” 皇帝舒了口气,点了点头复又笑道:“也是,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,待在这里也是无趣。那你就带着她同孩子们玩去吧。” 他们一走,皇帝叹了口气,想起江世羽如今孤寡便又道。 “几年前,你家夫人病逝,留下这一个女儿。你如今才至而立,她年纪尚幼需要母亲,不如朕再为你择一良人?” 江世羽眼眶微湿,苦笑道。 “臣这几年,丧父、丧兄、丧妻、丧姐、丧嫂,实在是接受了太多的离别。将人在外,焉知哪一日奔赴战场,生死不定,何必耽误旁人,多一份伤心呢?如今小女在膝下成长,只觉安慰,不觉孤独。更何况能像二哥那样为陛下护得西境平安,终身无憾。” 皇帝听着他的话,抬眼凝着他,没有开口。 过了一会儿,他似乎是吐了一口气。 “世羽,去岁西戎新君即位,听闻是位颇有才干之人。” “朕此番召你回京,也是想问问你......”他负手立在窗前,摸过身侧的一柄刀,“你在西境几年想来比朕更了解情况,是否,会再起战事呢?” “轰隆!” 窗外一声惊雷震。 第48章 殿外守着的汪叙望天,不由得皱眉。 “这天真是,好好一场雅宴就这样中断了。” 不多时,皇帝唤了一声,汪叙立刻进殿。 皇帝道:“世羽难得回来,汪叙着人送他到信阳宫去祭拜皇后吧。” “是” 从东明殿出,由着内侍引走在前往信阳宫的宫道上。 旧地重游,多有怅然。 他记得再往前走是延庆宫,那宫里南墙旁有棵极漂亮的杏花。恰如此时,宫墙上探出一枝开得灿烂的杏花。江世羽不禁停下了脚步,先是抬头看那花,随后回头看这宫道。 这条长长的宫道,他来回过很多次。 走过,跑过,驻足过。 陛下初登基,他从这里走去信阳宫贺jiejie封后。 少时他进宫伴读,在这里边走边背书,杏花就飘落至书页上。 后来,他总是有意装作无意与人相遇,并肩而行。 又过了几年,他扶灵回京,又带着赐婚的旨意驻足停留,可是花没有开。如今花开了,依旧灿烂,与记忆力并无差别。 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 “前面,是不是揽芳亭?”江世羽问身边的内侍。 内侍答道:“是呀,大人要去看锦鲤吗?” 宫道尽头是一方池塘,养了许多胖头锦鲤,从前还与人玩笑,说要捞池子里的鱼来吃。 “不必了” 穿过连着信阳宫的宫道,前方彩丈轿撵缓缓而至,轿撵上的女子高髻宫服,容光可鉴。 内侍先行跪拜行礼:“贵妃娘娘,惠妃娘娘安。” 江世羽低下头,拱手敬拜道:“臣江世羽,叩见两位娘娘。” ”免礼“薛贵妃浅浅抬手,客气道:“江大人多年未归京了,想来是西境风天霜地,大人老了不少。” 江世羽笑了笑:“将人嘛,也很正常。沿途见尚且安宁太平,一切也都值得。陛下对二位娘娘珍之重之,多年过,岁月不忍苛待,风姿依旧。苍天真是不公平啊。” 薛贵妃笑了笑,抚鬓:“是吗?那就好。” 惠妃笑道:“难怪陛下重视江大人,正因有您这样的臣子,才有我等太平安祥日。” 江世羽:“此乃臣子本分,惠妃娘娘谬赞了。” 薛贵妃开口,问内侍:“这是要去见陛下吗?” 内侍答道:“才从陛下那来,要领江大人往信阳宫去。” 薛贵妃道:“是该去看看她的。” 她没再说什么,仪仗继续往前行。 走在一侧的蕴玉脸色微凝,抬起眼看坐在轿辇上的人。 薛贵妃只是目视前方,轻声道。 “蕴玉,向前走吧,别回头了。” 仪仗渐行渐远,狂风忽作,密云滚惊雷。 内侍捂住自己的帽子站稳,他道:“大人,恐要落雨,还是快些到信阳宫吧。” 江世羽伸手拂去肩头的落花,他道:“走吧” 雨刷拉拉打下来,天地混沌一片,雨中甬道尽头跑来两人。 江策才送完江遥,正准备去找萧怀亭他们,可是才过翰林画院前的甬道就有雨劈里啪啦地砸下来,打得人生疼。 只是一瞬间,他就下意识穿过甬道,行过翰林画院跑到了芳春馆。 院里有丛开得极盛的太平花,春日里绿意蓬茂,缀满了白瓣金蕊的花。雨下大了,打落一地白纷纷,混着泥土,却依旧掩不住幽郁香气,反倒更加清新芳美。 江策被这春色迷得一时停下了脚步,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,脸上的雨气都忘了。 内侍忙提醒道:“大人,快些进去避雨吧!” 江策匆匆推门进,馆内作画之人正抬起眼。 薛婵见江策一身雨意站在门口,同她遥遥相视。 他站在门边,错开同薛婵对视的目光:“骤然雨落,途径芳春馆,所以进来避避雨。” 薛婵听着淅淅沥沥的雨,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。 “请” 江策未立即进门,仔仔细细地拍去身上的雨水,又整理好仪容方才跨入门。 画正铺在书案上,远远只能瞧见一片新绿英黄。 待入了馆,走近了些。 江策才发现她不知为何换了身衣裳,蟹壳青的窄袖衫子,银白裙。简净的发髻间,只不过一只薄玉蝴蝶,遥遥相对着的是朵新摘的太平花。 是素白的,开得尚盈盈。 他想,大概是芳春馆外的那丛花里摘下来的吧。 只是她的面庞并无妆点,只是苍白,同馆外那从被打落一地的太平花一般倦怠。 江策本想问她,是否心绪不佳?是因何忧愁?是否愿与他道来? 可是话到嘴边,就变成了:“你在画什么?是陛下出的题目吗?” 薛婵摇摇头:“不是,是从前就在家里画的一幅画,至今尚未画完,所以在继续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