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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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挽:“你说的话,陈菀君已经和我说过一遍了。” 季子意失笑,低声喃喃道:“这个菀君,天天这也不愿意插手那也不想管,结果私下还是会心软多管闲事。” 她摇头,“既然她说过了,那我也不再重复一遍来烦你了。” 季子意正要走,在礼物堆里瞥到什么,单手捡起那张卡片,上头只写了四个字—— “生日快乐”。 没有署名,也没有提头。 字迹铁画银钩,格外漂亮。 她微微眯了眯眼,已然猜到是谁送来的这一份礼物,目光看向卡片一头连接的礼物。 包装纸是薄荷绿。 季子意舌尖顶了下上颚,捏着卡片的手一抬,顺势将这份礼物抽了出来,饶有兴致地抬手开拆。另一份用以铺垫的较小的礼物随着她的动作滑到桌边,摇摇欲坠,眼看就要掉下来。 白挽正要离开侧厅,余光瞥见那份滑到桌子边缘的礼物,目光随之凝住。 礼物上装订的卡片署名只有一个字: 苏。 烫金底,打印体,风格偏商务。 白挽动作顿住,目光紧紧盯着卡片上的字。 莫名的,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,送出这份礼物的人,是她想的那个“苏”。 她的突然停顿吸引了季子意的注意,她凑过来看了眼,“啊,这是……好眼熟的风格,谁来着?” 白挽开口,吐出一个被她反复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。 “苏长姻。” 这个名字近些时日频繁出现在她耳边、眼前。 她闭上眼,在一片荒芜的黑暗中,只能看到这三个字,仿若渗血一般,又似是某种梦魇,随着她的心绪动摇愈发壮大。洛书晴出国前的话语像蛛网,在她不留神间将她缠绕,带着恶意的笑宛若毒液一点点侵蚀她空荡的心脏。 ——“想知道的话,自己去问她啊。” ——“你不妨猜猜看,她会不会告诉你苏长姻是谁。” 苏长姻到底是谁。 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。 这个几次三番出现在她身边的名字,苏家大小姐、苏学姐、y大的优秀毕业生…… 白挽几乎对这个名字生出了股着魔般的执念,但梁姐那个侄女发给她的帖子她却迟迟没有点开。 在看见晏南雀时,她打消了点开帖子的念头,冥冥中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,不要点进这篇帖子,不要靠近苏长姻,不要去探索答案。 这个名字仿佛是潘多拉的魔盒。 白挽不想从旁人哪里得到答案,她也无法摒弃那股探索欲,所以她最终决定亲自问晏南雀。 她要晏南雀亲口告诉她。 白挽的目光直直望向眼前的卡片,她说:“礼物是苏长姻送的。” 季子意迟钝地“哦”了一声,“她送的啊……” 话音落下,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,手一挥,碰倒了手边的酒杯,酒液顺着桌面流淌而下,她却顾不上一点,不可置信地侧头看向白挽,“你知道苏长姻?!” 白挽分出一点视线看她,“我为什么不能知道?” 季子意哑巴了。 她皱紧眉头,忍不住观察了下白挽的神情,见她只是垂眸在看卡片,心里顿时打起鼓。 “你怎么知道她的?” 白挽:“晏南雀告诉我的。” 季子意轻轻吸气,这个答案完全在她意料之外,晏南雀居然会把苏长姻的存在告诉白挽,而白挽看上去……一点都不生气?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啊? “你的酒,洒了。” 白挽冷淡的声音传来。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,季子意轻轻咳嗽两声,扶起酒杯,装作无事发生试探道:“阿晏怎么跟你介绍的她?” 晏南雀不会连替身的事都说了吧? 白挽静静站在桌面。 季子意的话没什么问题。 把苏长姻这个她们都认识的熟人,介绍给她这个游离在外围的陌生人。 柔滑漆黑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,遮住了白挽大半张脸,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。她穿一身白衣,黑发散乱,像冤死的女鬼重返人间站到了自己的无名碑前。 她望着无名碑,忽然意识到什么。 白挽周身弥漫开一股阴冷,像薄且利的冰,所有情绪都浸着寒意,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危险。 “你认识苏长姻。” 良久,她冰冷的声音响起。 她说:“洛书晴也认识苏长姻。” “你们都认识她,那陈菀君也应该认识。” 晏南雀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名字,都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。 只有她。 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。 白挽心底压抑多日的阴鸷野草般疯长,她眼神沉郁,微微低头,站在只开了壁灯的侧厅桌前,漂亮的侧脸鬼气森森。 她一字一顿问:“我和苏长姻,有多像?” 白挽耳边是细微的嗡鸣,她在着持续不断的嗡鸣声中听见了锁扣打开的声音。 她打开了名为潘多拉的魔盒,撕开了这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。 晏南雀不会回答她的。 这个事实连总是看不透晏南雀心思的洛书晴都知道。 她心里存着的那份幻想悄悄破灭。 季子意被问得一愣,惊得半晌合不拢嘴,差点手滑把酒杯碰到地上,卧槽,晏南雀连这个都跟白挽说了。 她咽下这份惊愕,心里斟酌着,不知该怎么回答。 早知道不来趟这趟浑水了,这种劝人的事就该全盘交给陈菀君,季子意又想,都怪那份礼物,不然她早走了,怎么会面临回答这种问题的尴尬处境。 她久久没有回答,白挽抬眸,眉骨在眼眶处投下一片深且厚重的阴影,“像到你无法回答我?” 季子意的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吓醒了。 白挽仍看着她,暗处的眼微微发亮,神情只余下一片即将走向崩坏的漆黑。 “她们之前是什么关系?” 季子意神情复杂,“没有关系。” 她说完这一句,又紧接着道:“但阿晏喜欢她,她是阿晏单方面的、求而不得的初恋。” 话音落下,季子意莫名松了口气,做出缺德事的不是她,但她替朋友心虚。左右白挽知道的也差不多了,剩下的这点她说了也没什么吧? 白挽机械性地重复:“初恋。” “苏长姻是晏南雀的初恋。” 久远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记忆碎片中,奢靡豪华的晚宴上,她身穿侍应生制服,游走在人群间。 有个女人一直在看她。 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这张脸。 由贴身助理送来的一纸婚约,轻飘飘困住了她的躯体。她被那份泼天的富贵与权势几乎压断了浑身的骨头,她被折断翅膀、剪掉舌头,化作金丝笼中无声哀鸣的雀。 她所有的痛苦、所有的仇恨,她拥有的一切、失去的一切。 原来都是因为这张脸。 这才是非她不可的原因。 ……这才是原因。 白挽听见了自己躯壳裂开缝隙的声音,心底的黑暗肆无忌惮往外冲,把她每一寸灵魂都染上了漆黑的底色。她在这片无人知晓的灰暗中崩坏。 季子意似是觉得不忍心,找补道:“那个人出国之前和阿晏只是普通朋友,长久以来都是。出国之后她们也没有任何联系,她……不知道阿晏的心思,只把阿晏当成学妹,和我们一样的学妹。” “咳,那个人出国也四五年了,阿晏早把她忘记了,你不用太在意她的存在,她们之间没可能的。” 周遭的声音像是一盘破损的旧磁带,断断续续地卡顿着,隔了一层水帘般听不清楚,这些声音花了很长时间才传到白挽耳中,在一片无边际的漆黑里回响着。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,异常冷漠异常平静,像冰封的河面底下涌动的水,冷得刺骨,“那你为什么不直呼她的名字?” 季子意呼吸一滞。 “不是你说不出口。” “是你习惯了不能直说。” 季子意彻底窒息了,她和白挽接触得少,对方看上去好像对什么事都不知情、不感兴趣,她头一次知道对方是这样洞若观火的性格。 “这个名字,是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的禁忌。” 白挽嗓音平缓地描述着。 她的声音有些轻,从幽暗处传来,莫名带上几丝凉意。 一个除了她之外,所有人都知道的禁忌。 没有人敢在晏南雀面前提起,这个禁忌是她心口一道无法愈合的疤。 苏长姻是爱而不得的心上人。 而她是可以肆意欺凌羞辱的相似品。 因为一张相似的脸被选定,得以坐上晏太太的位置。谁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,知道她能成为晏太太是因为脸。 所以洛书晴会对她说那样的话,邓思芫更是恨透了她这张脸,才会明里暗里接受洛书晴的指使针对她,却从来不敢损伤她这张脸。